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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rapelyric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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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POILER ALERT!

凌霞掙脫不開,只覺得自己整個下顎都要被捏碎了。

「也是跪著,求表哥娶你的?」

凌霞生生憋回去馬上就要流出來的眼淚,「你知道了,所以你要怎樣,殺了我嗎?像那天在樹林那樣?」

這裡沒有燕堂風,也沒有燕羽,蕭婉兒要殺她易如反掌。

蕭婉兒粗暴的甩開凌霞的臉,凌霞一下被推得趴在雪地上。

「我要你自己走,鎮國王謀反就害死了你們全家,你若是不走,也會害了燕家,害了表哥,表哥對你這麼好,你要以怨報德?這就是你們傅家的教養?」

蕭婉兒離開了好久,凌霞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,此地離觀風,聽雨住的地方不遠,她想先到他們那裡去緩緩。

三兩步便要停下來休息一下,凌霞拖著根本使不上勁的小腿,小心翼翼的緩步移到了聽雨的院子,一路腿都在打著哆嗦。

「哎喲我的小祖宗,你這是怎麼了。」聽雨一邊把凌霞扶到屋內,一邊心疼的問道。

凌霞勉強的笑了一下,路太滑了,摔了一跤,說著掀起了褲腿,潔白的小腿此刻變得有些紅腫,「有凍傷膏嗎?」

聽雨再度尖叫起來,「你是怎麼摔的,把兩條腿都摔成這樣?臉怎麼也有點紅?」

聽雨一邊抱怨,一邊匆匆忙的跑去拿凍傷膏,熱水,生怕怠慢了凌霞。

凌霞抱著雙腿坐在榻上,眼前是聽雨模糊的身影,她輕輕把頭埋進手臂里,待眼淚吸幹了才再度抬起頭。

在聽雨這邊塗了凍傷膏,又被哄著吃了好些點心,喝了熱茶,天都快黑了,凌霞這才拖著兩條腿回燕堂風那裡。

回到院子,凌霞叫了幾聲,燕羽竟奇迹般的不在,燕堂風的屋裡點著燈,凌霞原本沒打算進去,她今天偷跑去見謝紹珽,還凍傷了腿,這事不能讓燕堂風知道。

「外面冷,還不進來。」燕堂風的聲音突然從屋子裡傳來。

凌霞眼睛一熱,慢慢推開房門。 「回來這麼晚,去哪兒了。」燕堂風盤腿坐在床上,身上只著了一件中衣,床前的火盆燒著紅彤彤的銀絲碳,暖融融的。

凌霞脫了外衣也坐到床上,「我去見謝紹珽了。」想好的不告訴燕堂風,可他一問,凌霞還是忍不住承認了。

燕堂風握起凌霞的腳放在手心,語氣中沒有責備,依舊輕柔的問道,「我不是說過別去見他?」

隨著腳上的暖意傳來,凌霞感到身上從外邊帶回的寒氣正在慢慢褪去。她體寒,到了冬天腳總是冰涼,每晚睡覺前燕堂風都會用手幫她捂熱。

「沒事,他什麼也沒說。」

燕堂風無奈的嗯了一聲,繼續幫凌霞捂腳。

「嘶。」凌霞吸了一口涼氣,燕堂風碰到了她的腿。

燕堂風抬眼看著凌霞,慢慢把凌霞的褲腿掀到了大腿上,膝蓋以下已經有些發青了。

「怎麼回事。」燕堂風面色微沉。

凌霞故作輕鬆的笑了笑,「沒事,自己摔的。」

「是不是蕭婉兒。」提到蕭婉兒,燕堂風的臉色有些難看。

凌霞聞言沉默了一瞬間,「與她無關。」今天確實是她自己主動去找謝紹珽的,蕭婉兒的出現應該只是意外。

不過無論是她的身份,還是和燕堂風的關係,遲早都會叫蕭婉兒知道,現在她知道了,凌霞反而沒那麼擔憂了。

未知往往才是最折磨人的,她從前總是怕去想,想蕭婉兒是個怎樣的人,她知道這些事又會怎樣。多思必然多慮,現在不用去想,也就不用憂慮。

燕堂風沒再發問,默默用內力替凌霞療傷。濃密的睫毛蓋住眼睛看不見神色,只是緊抿的雙唇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緒。

感受著源源不斷的暖流從燕堂風的掌心流到自己的小腿,凌霞突然感到一瞬輕鬆,「堂風。」凌霞輕輕喚了一聲,燕堂風沒有抬眼,繼續運功幫凌霞化瘀。

感受到一隻又軟又涼的手在自己臉上飛快的捏了一下,又放下了。燕堂風臉色終於有所緩和,「怎麼了。」

凌霞以往都是叫他大哥,或是少爺,叫他的名字還是第一次。

「我以後不見他們了。」

銅盆里的碳一閃一閃的,發出紅色的微光,凌霞雙腿搭在燕堂風腿上,看著那些燃燒的碳發獃。

感受著腿上傳來燕堂風的溫度,凌霞心裡暖暖的,如果這輩子都能這樣,好像也不錯。

等到凌霞的腳終於變得溫暖,小腿淤血也散了許多,燕堂風吹了燈,又幫凌霞蓋好被子,這才躺下身。

剛一躺下,就發覺一雙手纏上了自己的脖子,燕堂風不自然的往後退了一退,「好好睡覺,手拿開。」以往都是睡得遠遠的,今天這是怎麼了。

這句話沒起到分毫作用,凌霞的手纏得更緊了,還把整個身子都貼到燕堂風身上。

燕堂風無奈,抓住凌霞的小臂放回被子,「不要著涼了。」

這回凌霞沒再把手伸出被子,可卻環上了燕堂風的腰,燕堂風嘆了口氣,伸出一隻手放在凌霞肩膀下面,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睡,另一隻手攬住凌霞的背。

凌霞舒舒服服的把臉埋進燕堂風頸窩,儘管緊緊挨著燕堂風讓她感覺很溫暖,也很平靜,可蕭婉兒的話一直在她耳邊迴響。

「想不到鎮國王府的人竟毫無骨氣。」「你就用這樣的辦法求表哥娶你的?」「你只會害了表哥,表哥對你這麼好,你要以怨報德?」

用頭蹭了蹭燕堂風的下巴,感受到一隻溫暖的大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,凌霞終於安生下來,開始努力入睡。

可越是想睡,就越是清醒,凌霞感覺平靜了許久的心被什麼東西打亂了。

到了下半夜,凌霞輕嘆一聲,慢慢從燕堂風懷裡掙脫出來。

借著窗外的月光,她輕手輕腳的爬下床穿上衣服,又從柜子里拿了件斗篷披在身上,出門前,獃獃在床邊站了許久。

燕堂風睡得很熟,呼吸均勻,斜躺在枕頭上,一縷額發斜垂在臉上。

「我身上沒一樣東西是自己的,連這條命都是九叔救的,有的只有父親留給我的一顆乾淨純潔的心,是我最寶貴的東西。」凌霞俯身,把嘴唇放在燕堂風的臉頰,短暫的停留後,凌霞站起身,「現在我把它給你。」

月色如水,恬靜幽深,凌霞走在寂靜的夜空下,周圍只有腳踩在雪裡發出來的咯吱聲。

離天明還有兩個時辰,夠了。

她並沒有打算往城鎮方向走,若是走在官道上,燕堂風可能很快就會找到她。

她選擇了一條所有人都絕不會想到的路,南崮山。

一年以來,她趁燕堂風忙的時候,來來回回上了南崮山很多次,所有的路她都很熟悉,就算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雪,也絲毫不影響她沿著山腰的一條小徑,直接進入南崮山背後廣袤的岳陽山脈群。

她在燕堂風書房裡看過地圖,知道岳陽山以南有個地方叫作汨羅,離棲霞不遠,她打算先就往那裡去。

岳陽山系佔地遼闊,囊括了多個大小城鎮在其中,她相信只要進了岳陽,就絕不可能被人發現。

抱著這樣的想法,凌霞一刻也沒停,鞋底早已踩了一層不薄的冰。

感覺腳下越來越重,肚子也開始咕咕的叫。凌霞回頭望了望身後,一排淺淺的腳印從腳下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,凌霞皺了皺眉,腳印會暴露她的蹤跡。

好在她已經翻過了南崮山,書房裡那副地圖她今日也帶在身上了,再走最多三個時辰,她就能到汨羅。

岳陽山是方圓五百里內最大的山,平日里走的人比南崮山多很多。人多腳印也雜,凌霞即可放心的沿著大路走了。

又走了一個時辰,凌霞已經能遠遠的看見汨羅暗灰的城牆,汨羅雖不如金陵繁華,可城中建築也是星羅棋布,白日里人來人往,熱鬧非凡。

凌霞一步一個腳印,走的腳趾頭都都凍僵了,可是她不能停下,太陽出來之前她一定要進城找地方住下,她出來的匆忙,身上除了金葉子沒帶別的,得趁著人少的時候去換點碎銀子。

跟在燕堂風身邊這麼久,他們每次出門都是三個人,什麼都事都是親力親為,凌霞無意中學了很多。

又走了好久,太陽卻一直沒出來,凌霞抬頭看了看天,月亮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失在天上,取而代之的是滿天的黑雲。

鐵塊般的烏雲迅速朝著低空聚攏,天暗沉沉的,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,從汨羅一直下到棲霞。

地上的腳印很快被積雪覆蓋,好像從未存在過,凌霞回頭望了望掩藏在岳陽山後的南崮山,連老天都在幫她。

再會了堂風,再會了九叔,棠玉,還有燕羽。

從前她生活在鎮國王府,有父母疼愛,無憂無慮。後來生死關頭,是九叔救了她,把她送到燕家,她和燕堂風成了親,又有燕堂風護著她。

一直以來,她都活在別人的庇護之下,怯懦膽小,總想著眼前的安樂,全家死了,她連報仇都不敢想。

可即便是這樣,還是有人不肯放過她,蕭婉兒,謝紹珽,還有洛陽城她高高在上,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皇叔,傅景淵。

這一切,從今天起都結束了,凌霞最後看了一眼籠罩在漫天飛雪中的南崮山,頭也不回的走向早已熙熙攘攘的汨羅城。 「渭城朝雨浥輕塵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勸君更盡一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。」

凌霞布衣輕裝,走在剛落過雨的咸陽城,撲面而來的是雨後泥土的芬芳,幾個孩子圍在街道旁的老柳樹下做遊戲,口中念的是本地人都耳熟能詳的小詩。

乾淨的街道,清新的空氣,還有安靜的早晨,恰好都是凌霞最喜歡的。四月初的咸陽,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樣子,桃紅柳綠,鳥語花香。

凌霞面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,從去年十月離開棲霞,她一路輾轉走過汨羅,岳陽,後來又繞過洛陽,經過幾個小城,在四月初抵達了咸陽。

在外邊轉過一圈以後,凌霞回到落腳的客棧。

從離開棲霞,她每次都選擇住在較小的客棧,一來不引起什麼人的注意,二來小客棧人少清凈。

可今日,清凈的有些過了頭。從大堂走到住的房間,一個人也沒看見,凌霞回房剛想掩門,一把鐵色的長劍突然抵在她脖子上,只要她敢發出聲音,那劍就會毫不猶豫的割破她的脖子。

凌霞眉頭一皺,慢慢轉過身。

兩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圍坐在她床上,床上似乎躺了一個人,而用劍比著自己脖子的這位壯漢,滿臉是血,眼神倒是惡狠狠的。

離開燕堂風半年了,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遇到。但是她也知道遇到這種事應該冷靜,千萬不能激怒對方。

凌霞舉起手指放在嘴邊,示意自己不會發出聲音,一邊想走到床邊看看什麼情況,可那滿臉血的男子不肯放下劍,凌霞無奈,看向圍在床邊的另外兩個男子。

凌霞的到來也引起他們的注意,那兩名男子同時回過頭來,一個蓄著淺淺的鬍子,一個看起來稍年少些。

「元一。」那稍年少的男子盯了凌霞些許時間,「讓她過來。」

那被叫作元一的這才放下劍,無力的滑坐在地上,原來剛才的兇狠都是裝的。除了頭上,這元一身上其他許多地方都有傷,乾涸的血跡在黑色衣服上仍然很明顯,可見流血之多。

在三個來路不明陌生人的注視下,凌霞走到床邊拿出個包袱,從裡面拿了瓶金瘡葯出來遞到元一手上。

那元一不肯去接,凌霞就放在地上走開了,「放心吧,那是我平日里自己用的,沒毒。」

凌霞走到窗前坐下,不再去看那四個人。

「主子,她這麼小的年紀不可能是一個人,要是待會兒有人來找她……」蓄著短須的男子低聲說道,他怕行蹤暴露,被那些人發現。

凌霞聽見抬頭看了他一眼,以怨報德來得也太快了,她一進門發現四個不太友善的陌生人,不但沒大叫,還拿金瘡葯給那個叫元一的止血,生怕他們一個不高興真的殺了自己,結果對方還是不信任自己。

「我沒家人,不會有人知道你們在這的。」凌霞自嘲的說道,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,哪來的家人。

「主子,老四又吐血了。」那短須男子突然不再跟凌霞糾纏,而是再次望著床上躺著的人,語氣里滿是焦急,跟剛剛懷疑凌霞時的冷靜警惕很不一樣。

那被叫作主子的少年男子面色嚴肅,元四中的這種毒名叫見血封喉,十口血之內若是沒有解藥必死無疑,從中毒到現在,已經吐了大半了。

他們手上沒有必須的幾味草藥,根本無法制解藥。可現在是白天,他們好不容易擺脫尾巴躲在這裡,絕對不能再出去。

可若是等到晚上,少年男子沉默,元四等不到晚上了。

「你們是不是想要解藥?」凌霞突然開口,「我可以出去幫你們找。」凌霞很容易猜到這幾人躲在這裡就是因為不能被人發現,否則躺在床上的那名男子傷的那麼重,他們不可能不去給他找大夫。

那短須男子聽見凌霞說話,隱隱有些心動,可一句話也不說。

凌霞嘆了口氣,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玉佩交到少年男子手上,「這是我最重要的東西,從不離身。」

少年男子看看手心的東西,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神色痛苦的元四,他們等得,元四卻等不得了。

雖然母親從小教導他主僕有別,這些侍衛跟著他就是為了給他擋刀的,今日元四若是為他而死也算死得其所,可是他做不到……

凌霞的眼神很真摯,少年男子起身寫了幾行字。他就信她這一次,元三已經為他而死,剩下這三個人他一定要帶回去。

「去找這幾樣東西,路上不要跟任何人說話,如果發現有人跟著你,就不要回來。」少年叮囑道,「否則。」少年把凌霞的玉佩捏在手心,「我就毀了它。」

凌霞沒說話,接過紙就離開了。

「主子!」凌霞出門后,門口坐著的元一和坐著的短須男子同時出聲,若是主子真的被發現,那他們萬死難辭其疚。

「無妨。」少年男子把玩著手上的玉佩,這不是普通的玉,玉質純凈世間罕有,那女子交給他,就一定會回來拿。

主子都發話了,兩人不再說話,一個繼續靜坐,一個開始給自己療傷。

凌霞遲遲沒有回來,那少年男子對著光看手中的小魚,看著看著忽然睜大了眼睛,這小魚居然是中空的,魚腹里刻了一排小字,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,「豫京燕門。」少年男子低聲喃喃道,難道她是……

「主子,最遲今晚,咱們必須離開,不管元四醒不醒。」給那床上躺著的男子喂完解藥以後,元一面無表情道。

雖然元四自小和他一起長大,彼此早已親如兄弟,可什麼都比不上主子的安全重要,今晚再不走,那些人很快就會找到他們,元三的死就會變得毫無價值。

到了夜間,元四咳嗽幾聲,悠悠睜開眼睛。

「主子,走。」元一迅速架起元四。

少年望了望回到這裡就沒再開口講過話的凌霞,「帶她一起走。」

元一心裡很震驚,他們四個人同行已經這麼狼狽,要是再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,那他們行進的速度就更慢,更容易被發現了。

可主子的話他不能不聽,元一低頭,「是。」

凌霞後退幾步靠著牆,「不行,我不想跟著你們,而且我不會武功,只會拖累你們。」凌霞看向少年男子,希望他能改變主意。

少年男子對她一直沒什麼惡意,還很信任的讓她出去幫忙找解藥,想帶自己同行應該只是一時興起。

「你必須走。」少年不像白天那般好講話,說著拉著凌霞的手臂,又反手抓起凌霞之前拿出來的行李就從窗戶跳了出去。

凌霞雖然之前也騎過馬,馬對她來說就很高了,可從二樓跳下去這種事她真的沒試過,嚇得瞬間閉上眼睛抓緊少年胸前的衣服。

短須男子早已牽著馬在窗戶下等著,看見被自己主子圈在手臂里的凌霞,只說了句上馬。

四個人三匹馬,少年男子帶著凌霞,元一帶著元四,跟在短須男子身後一路狂奔,不出一個時辰就出了咸陽。

凌霞聽著耳旁呼呼作響的風聲,背後是少年強勁有力的心跳,路兩邊的樹影一閃而過,只有天上那輪圓月一直靜靜不動的掛在空中。

好不容易過了半年安靜的生活,現在又被捲入這無端的災禍之中,前路會到底如何,凌霞自己心裡沒底,不過無論怎樣,只要不禍及燕家,在哪裡又有什麼關係。 一路狂奔,又過了好幾天,他們總是在夜間行路,白天就躲在客棧或是樹林里。

凌霞有些煩了,她體力沒有這幾個人好,不習慣長途跋涉,而且騎馬太顛簸了,一路下來她每次下馬都有點站不穩。

「你們這樣到底要逃到什麼時候?」又是一個白天,一行人沒在天亮之前趕到城鎮,只好躲在樹林。

元一等人都不說話,少年男子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人,這樣下去的確不是辦法,連日奔波,他們只會越來越累。